1家有难两家救 义乌企业抱团互助新样本

    “如果当时新光、真爱两家公司不站出来帮助我们，宝娜斯肯定会出问题。”10月17日，义乌著名袜业企业宝娜斯的总裁黄祖群坐在办公室里，颇为轻松地跟记者谈起数月前企业面临的危机。

    企业扩张过快、牵涉上亿元社会资金、银行闻风纷纷收贷……按这个顺序下去，宝娜斯很可能遭遇资金链断裂。然而现在的宝娜斯，已经处理完银行以及社会资金问题，以极低的负债率轻装上阵。

    今年2月发现身陷困局，4月份走完所有重组程序完成“瘦身”，现在一边赶做来自全球的订单、一边计划做深做大主业，宝娜斯一路平稳走来，有些工人甚至不清楚企业发生过变化――公司实现重组，部分资产由新光、真爱两家企业接手。

    近半年过去，三家企业以及相关银行都可以舒一口气：他们不仅成功拯救了宝娜斯，也证明在资金链困局面前，“企业抱团互助”也是一条新路。

    一段渊源：富越往事

    皮肤白净的宝娜斯总裁黄祖群年仅30岁，但已经有了10年经营企业的经验。18岁，他就跟姐姐姐夫一起做外贸生意，20岁时家里办了袜厂，他任厂长。

    “危机发生前，我姐夫金光宝是董事长，占51%股份，我担任总裁，占49%的股份。”黄祖群说。

    宝娜斯在业界一直充满着朝气：2002年，公司聘请当红巨星李玟做形象代言人，开创了国内针织企业明星代言的先河；2005年，率先与欧盟AST国际生态纺织研究院合作，在国内全力推出生态纺织产品……

    宝娜斯跟新光、真爱两家义乌大企业也颇有渊源。2005年5月，“浙江富越8600万收购‘美丽华’”的新闻，曾经让世人关注到义乌企业联合体的惊人潜力。不过，当年是新光集团挑头，联合宝娜斯、真爱、万厦等公司成立“浙江富越”，收购上海美丽华；如今又是新光的周晓光第一个站出来，“一手拉着真爱，一手拉着宝娜斯”，跟省市各级银行沟通，说明企业抱团共渡难关的决心和做法。

    新光集团董事长周晓光告诉记者：“我们跟宝娜斯有着多年的合作关系，2003年富越集团成立时，宝娜斯和真爱各占20%的股份。我们对经营宝娜斯的家族也比较了解，他们都有眼光、讲信誉。宝娜斯向银行贷款时，新光集团提供了1.4亿元的担保，真爱集团也提供了4000万元的担保。”

    两个项目：扩张的诱惑

    危机发生前，宝娜斯有三块资产：义乌宝娜斯总部、规划总投资为8亿元的浦江亚星纤维项目、规划投资10亿元的江苏宝娜斯有限公司，另外，公司还占有浙江富越20%的股份。

    宝娜斯总裁黄祖群告诉记者：“这些年来，企业发展又快又顺利，以至于忽略了宏观形势的变化，也对各种预示着紧缩的信号视而不见。”他说，公司危机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同时上了两个大项目。

    “浦江的浙江亚星纤维项目，规划投资8亿元。2007年，占地200多亩的二期工程开工，我们追加了1.3亿元投资。当时觉得这个项目前景很好，如果运作顺利，计划不久就能上市。”

    另外一个是在江苏沭阳经济开发区的“江苏宝娜斯有限公司”，2007年他们往里投了2.2亿元。“一方面是江苏土地多，能更好地解决员工住房问题；另一方面是近几年发达国家针织产业转移，订单很多，这是扩大产能的最佳时刻，机不可失啊！”

    为了同时维持数个项目的建设，除了银行资金，黄祖群家族成员还以个人名义向社会借入近亿元资金。

    随着2008年银根缩紧，有些银行在宝娜斯贷款到期后，作出了不再继续放贷的决定，宝娜斯资金链吃紧。

    “当时我们在银行的信贷有2.5亿元左右，涉及到六七家银行，几乎每家都想收贷。如果都收了，宝娜斯真的会出大问题。”

    三天时间：确定营救方案

    2008年2月，大年三十前夕，宝娜斯家族向新光集团董事长周晓光求助。

    “我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这涉及到好几个方面的问题：首先是宝娜斯的生死存亡；其次是我们新光集团以及真爱集团两家担保企业的责任；再次是相关银行的金融风险。”周晓光告诉记者，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：必须救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他们直接切入了“怎么救”的讨论。当时新光、真爱、宝娜斯三家企业的负责人，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大致确定营救方案：重组宝娜斯。

    中国银行金华市分行行长俞群事后告诉记者，宝娜斯出现财务危机后，他们深入企业做了调查研究，最后形成了一些基本判断。“首先，宝娜斯本身的生产经营都很正常，资产状况也不错，企业运转良好；其次家族内部非常团结，有信心渡过难关；再次，新光集团和真爱集团两家担保单位的诚恳表态和鼎力相救，这些因素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，最后决定继续给予宝娜斯以积极支持。”

    关键时刻，中国银行金华市分行和广发银行杭州分行给予了大力支持。此外，新光集团出资现金1.1亿元，真爱集团出资1亿元，用于应对其他银行对宝娜斯的收贷。

    对这个方案，中国银行金华市分行行长俞群评价说：“如果宝娜斯危机处理不好，就会累及担保单位新光集团和真爱集团，可能会形成一种多米诺骨牌的连锁效应，破坏整个义乌的金融生态。所以，拯救的不仅是宝娜斯一家企业，更是义乌的整个金融生态环境。”

    四份资产：换来2.1亿救命钱

    为了拿到新光和真爱2.1亿现金，宝娜斯将其所有资产分成四份：自己留下主营业务，把在富越集团所占的20%股份、在江苏的一些商业用地转让给新光，把在浦江的浙江亚星纤维有限公司75%的股份转让给真爱集团。

    此外，宝娜斯家族成员与社会债权人达成协议：以个人名义借入的上亿元民间借贷，在三年内以分期付款的形式还清。

    方案看似完美，却有一个成败关键：新光和真爱的2.1亿元现金，要在极短时间内到位，这对同样面临宏观紧缩政策的新光和真爱来说，也是一个考验。

    “我同学圈里很多人对宏观经济很有研究，他们老早给我预警了，说今年、明年肯定要宏观紧缩，要留足现金。从去年7、8月份到宝娜斯事件前，新光没有投资一个新项目。我从同学朋友那里学到，做企业跟做小生意不一样，做企业要学会观察全球经济形势。”新光董事长周晓光说。

    此外，新光前两年投资的一些项目，也到了资金回笼的时期。“在银行存了数亿资金，我们本来打算，可以到全国乃至国外寻求一些好项目，趁价格低的时候吃进一些。”周晓光说。

    对大势的预判，加上一些运气，让新光、真爱两个集团在有心之外，也具备了接手宝娜斯资产的实力。

    五个侧面：下雨天及时撑把伞

    1、企业间并非只有利益

    三个互有担保的企业抱团应对资金链困局，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么？其实他们还有很多其他选择。

    真爱集团的郑期中就告诉记者，他曾经对“为4000万担保出一个亿现金支持”的方法犹豫过。“为宝娜斯提供担保的三、四家企业中，我们的担保额度是最小的，只有4000万元，风险是可控的。为了4000万的担保额度，提供1个亿的资金支持，当然有巨大风险，公司其他股东也会质疑。后来，我是从整个义乌的金融环境、义乌企业的生存方式方面说服了他们。”

    宝娜斯集团总裁黄祖群告诉记者：“其他两家企业，也可以选择在我们破产之后，经资产评估以更低的价格吃进我们的股份。但他们没有这么做，所以我感觉他们真的是在危急关头帮助我们。”    

    2、该不该救犯错企业

    企业盲目扩大规模，导致全国范围内投资过热，产能过剩，这也是宏观紧缩的背景之一。可以说，有些企业的苦果，正是他们自己酿成的。银行出于资金安全考虑收贷，也在是情理之中。如果所有的案例都按这个逻辑走，宝娜斯会是什么结局呢？为宝娜斯担保的企业会受到什么牵连呢？宝娜斯的员工会遭遇什么命运呢？

    银行和企业都向记者表达了他们对宝娜斯事件的理解：金光宝和黄祖群这个家族，他们非常团结，有信心解决这个危机；当财务状况出现问题时，他们没有相互埋怨，而是坚强、积极地面对困难；还有当地几家大企业积极努力，勇于一起承担责任……    

    3、如何面对诱惑

    “这次危机给我最大的教训，就是企业发展不能光看自己的步调。”宝娜斯总裁黄祖群告诉记者。“我们不仅要能跟着形势走，也要学会预测将来。”

    分析近期全国各地深陷债务纠纷的企业，几乎都逃不过这样的模式：扩张过快、负债率过高、银行紧急收贷、借入大量民间资金……

    或许，经过这样的总结，付出沉重的代价后，活下来的企业会变得更强。    

    4、收购好时机

    宝娜斯事件启发了新光集团董事长周晓光，她告诉记者，从那次以后，她已经参与7、8家企业不同规模的重组。“在现在形势下，很多企业都遇到了资金困难。这个时候参与到人家的重组中去，一方面是解人之困，另一方面也是新光很好的投资行为。现在，我觉得不仅国内，像美国、欧洲等地，也有很多好项目。原来5000万才能谈下来的，现在可能1000万就够了。”    

    5、金融环境梳理

    义乌、东阳、温州……这些民营企业发达的城市，也正是民间资金异常活跃的地方。关于民间资金的引导，国家已经出了许多政策，近几个月各地“小额贷款公司”纷纷成立营业，也为社会资金找到了一个阳光出口。

    但是，金融环境仍待梳理。

    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一个案例。某银行员工根据自己掌握的企业信息，从民间募集资金，高利息借给向急需资金的企业。出现坏账后，债权人纷纷上门逼债，该银行员工为脱身，居然编造说钱借给当地一家知名民企了。消息传开后，给这家民企造成很大困扰。

    社会资金容易借，这让信心十足的企业忽视了风险；而缺乏监控的民间资金调度，让金融环境变得更加复杂。这些都值得我们思考。